峰顶死寂。
初阳熔金,刺破终南山巅的薄雾,却穿不透玉髓池废墟上弥漫的灰烬尘埃。
昨夜那场灭绝生机的星煞光柱,将方圆数十丈的岩层犁低了半尺,留下放射状的、凝固着灰白色冰晶的恐怖沟壑。
池水早已蒸发殆尽,池底光滑的黑曜石面龟裂如蛛网,中央一个焦黑的人形凹坑,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质光泽。
李辰安就盘坐在那凹坑边缘。
初阳的光落在他新生的躯体上,嶙峋的骨骼包裹着薄薄一层被极致淬炼过的肌肉,皮肤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玉白色,不见血色,唯有淡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晰蜿蜒。他周身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灰白色粉尘,那是昨夜被星煞焚灭的生机残骸。
他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墨色碎发黏在苍白的额角,遮住了眼睛,只露出挺直却毫无血色的鼻梁和紧抿的、干裂的唇。
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不可见。
但那缕萦绕在蜷曲指尖、淡金近于透明的微弱气流,却顽强地盘旋着,如同宣告存在。
萝丝蜷缩在一块巨大的、被昨夜冲击掀翻的断岩后面。
小小的身子裹在扯破的雪白练功裙里,瑟瑟发抖。金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沾满灰尘和干涸的泪痕,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碧绿的翡翠眸子空洞地望着废墟中央那个沉寂的身影,瞳孔深处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师兄……真的活下来了?
那非人的惨嚎……那灰白死寂的光……那冻结一切的冰坨……那碎裂后露出的焦枯骸骨……一幕幕如同最恐怖的梦魇,反复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甚至不敢靠近那片被毁灭气息彻底浸透的区域,那里残留的寂灭寒意让她元婴都在本能地战栗。
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
直到日头彻底越过东边的山头,将峰顶染上一层虚假的暖色,池底那个如同玉雕般冰冷沉寂的身体,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全身的灰白粉尘簌簌滑落。
李辰安缓缓抬起头。
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滑开,露出那双眼睛。
瞳孔深邃如古井,昨夜那被痛苦点燃的疯狂火焰已然沉寂,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死寂。疲惫如同刻入骨头的纹路,深嵌在眼窝周围,但那冰冷却更加坚硬,像被雷霆淬炼过亿万次的顽铁,所有的脆弱和动摇都被碾成了齑粉。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空洞地掠过满目疮痍的峰顶,掠过远处蜷缩的萝丝,最终落回自己苍白嶙峋、却蕴藏着一丝新生力量的指尖。
那缕淡金气流,微弱,却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僵硬,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新生经脉,带来细密如针扎的锐痛。
指尖触碰到胸口上大片干涸发硬的黑红色污渍——那是他昨夜咳出的、混杂着内脏碎末的冰碴血块。
指尖捻动,污渍碎裂成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同样苍白冰冷的胸膛肌肤。
他沉默地看着。
然后,他尝试移动身体,想要站立。
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意图传递到下肢,剧痛如同电流瞬间贯穿脊髓!新生如同琉璃般脆弱的腿部经脉骤然扭曲、抽搐!他身体猛地一晃,失去平衡,额头重重磕在冰冷龟裂的池底黑曜石上!
咚!
一声闷响。
“师兄!”萝丝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李辰安却已经用双臂死死撑住了身体。
他没有抬头,肩膀因为剧痛和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
额头磕碰处迅速红肿淤青,甚至有细微的血珠渗出,沿着挺直的鼻梁滑下,滴落在灰白的尘埃里。
他没理会额头的伤。
支撑着手臂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