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翻滚而过。对岸的峭壁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陡峭狰狞,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守墓人的话语在我脑中回荡。 “……安抚河里的‘怨眼’……” 我下意识地看向浑浊的河面。河水翻涌,打着旋,在一些礁石后方形成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涡流。那下面……真的有东西?那些所谓的“怨眼”,又是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疑问,我背上的诅咒毫无征兆地轻轻抽搐了一下。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阴寒悸动,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以我为中心,向着河面的方向荡漾开去。 几乎就在同时—— “咕噜……咕噜……” 下游不远处,一处河湾的洄水区,原本相对平静的水面,突然冒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粘稠的气泡。那气泡破裂时,带起一股更加浓郁的、如同死鱼和淤泥混合的腐臭气味。 紧接着,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一个,而是一片!数个模糊的、苍白色的、如同被水泡胀的肢体般的影子,在水下微微摇曳,若隐若现!它们没有具体的形状,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怨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窥探的恶意,锁定了河岸上的我! 阿贡瞬间毛发倒竖,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吠,不顾一切地往我身后缩,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是“怨眼”!守墓人说的,河里的东西! 它们被惊动了!是被我背上这诅咒的气息吸引来的! 我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想也不想,我猛地弯腰,一把捞起几乎吓瘫的阿贡,也顾不上右腿的剧痛,发疯般地向后、向着远离河岸的灌木丛深处踉跄退去! “哗啦——!” 水花剧烈翻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感觉,连滚带爬地扑进茂密的灌木丛中,锋利的枝叶刮破了我的脸和手臂,火辣辣地疼。 我蜷缩在一丛茂密的、带刺的灌木后面,死死捂住阿贡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自己则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偷偷地,从枝叶的缝隙间向外望去。 那片洄水区的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气泡消失了,那些苍白色的模糊影子也沉入了浑浊的河底,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和阿贡依旧无法停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都在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这河里……真的有怪物!而且,它们对我,或者说对我背上的诅咒,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守墓人的祭祀,并非无的放矢。他用那“蚀骨”,是在安抚,或者说,是在“喂食”这些东西,以换取暂时的相安无事? 而我,就像一个行走的、不受控制的诱饵,所过之处,都在惊扰这些潜伏在阴影里的可怕存在。 我靠在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树干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外衣衫。绝望感如同这河岸的淤泥,一点点将我吞没。 往下游走?下游还有什么?更多的“怨眼”?还是其他被诅咒吸引的、更加恐怖的东西? 守墓人说“门”就快开了。那扇门后面,又是什么?是我这“祭品”最终的归宿吗? 我看着怀中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阿贡,看着它那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 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 我抬起头,望向灰暗压抑的天空,望向那奔流不息、却危机四伏的大河。 只能走下去。 直到……被吞噬,或者,找到那扇“门”,去做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