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晒谷场只剩残火。
邓晨一个人爬上天门架,掏小本:
“收入:功德箱四百三十七两;
莲瓣夜市抽成二十两;
雷公眨眼打赏十八两;
净利润……”
他嘴角越勾越高,最后一合账本,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佛门?道门?
不,从今往后,白家寨只有一扇门——
我的,造神之门。”
山风掠过,带来远处昙摩罗一声未打完的喷嚏:
“阿——嚏!”
像微弱的抗议,又像下一回合的号角。
邓晨笑而不语,折扇“啪”地合拢——
“下回,该给他们尝尝‘道家爆米花’了。”
雷神铁骨眨眼的事,先还只在白家寨晒谷场流传。可汝水行船多,船夫靠水吃水,最擅添油加醋。三五日功夫,"佛门斗法败走"的简讯,便顺着船桨溅起的水花一路往下蹦:
“听说没?白家寨出了个会飞的铁雷神,一眨眼就把十八罗汉的莲花台劈成木渣!”
“莲花台变木渣?不对,是变莲蓬,当场被道童拿回家炖汤了!”
本土口音里带着船工号子,句句押韵,听得沿岸村民拍手称快。汝水流域本是楚地遗风,巫鬼之气浓,道门占尽地利。于是谣言越滚越大:铁雷神能劈山、能降雨、还能保佑不纳粮。百姓听得爽,谁还去核对真假?竹签投票成了“民意”,道家在汝水两岸一时风头无两。
可船一过汝水岔口,口音换了,地界换了,谣言也跟着换。
西边来的商旅**说:
“嗐,那白家寨的铁雷神?其实是西天来的!佛祖座前金刚力士,被中原道士借了壳!”
南边来的书生**说:
“听说败的是道门,佛门慈悲为怀,不与他们计较,故而只显了三分法力。”
市井酒肆里,说书人把“会飞的铁块”添上翅膀,又把“十八罗汉”添成三百六金刚;莲花台变七宝塔,雷火变佛光,最后竟成了:
“西天佛首显圣,一指头点碎了道门雷火神,中原道士怕丢面子,才编造胜绩。”
添油加醋者,各有心思:
- 行商要把西方稀罕货卖个好价,自然抬高佛国身份;
- 士绅要彰显自己见过世面,当然把“国外”说得神乎其神;
- 说书人更图个热闹,道听途说剪个情节就能换几文赏钱。
于是谣言像滚雪球,内核越来越小,外壳越来越大,滚到黄河边时,已成了“佛门一指破万雷,道家仓皇改战绩”。
出了嵩山,地形开阔,口音繁杂,谣言翅膀彻底硬了。
故事逐渐演变成了两个主流版本。
版本甲(道家居多):
“白家寨天降铁雷神,口吐电火,佛国十八罗汉被劈得抱头鼠窜,莲花台当场变莲蓬骨!”
版本乙(佛家居多):
“西天罗汉显慈悲,一指按下雷火魔,道士怕丢面子,连夜把战绩改写成胜绩!”
两派各添油醋,互骂对方“篡改真相”。市井百姓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干脆两碗水端平:
“管他谁胜谁负,反正都很神!国外来的和尚,说不定更灵?”
于是,本为道家扬名的斗法,反成了佛门最好的“免费广告”。不少人慕名去寻“西天佛光”,只盼也能被“一指破万雷”点化。
邓晨听到风声时,正在白家寨给雷公铁骨上防锈油。他沉默片刻,对刚抵达的墨云风说:
“道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墨云风耸肩:“嘴长在别人身上,雷火再亮,照不亮天下所有耳朵。”
白芷气呼呼把抹布一摔:“老百姓怎么就不明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