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上阳宫外人群聚集。 守卫牢牢把守在大门两侧,几个学子心急如焚,却丝毫不敢越过门槛,只能踮脚往里看。 内殿,刘毓崧跪得笔直,朝坐上之人叩首拜见。 向锦的目光死死盯着刘毓崧,额角的伤口有些狰狞,两手抱紧怀中的坛子沉默不语。 宋灵淑和萧维膑被赐坐在侧,齐王李赟坐在上首,一干内侍候在两侧,整个奢华的大殿变得肃然,成了刑部大堂。 李赟扫了一眼下方的刘毓崧,冷冷道:“刘毓崧,贡生向锦告你用毒治蝗,手段极端,致使残害百姓,祸害农田。更甚收买巡察御史,考课做假,你有何辩?” 刘毓崧极力掩饰脸上悲色,向上揖禀:“用毒治蝗,确如向锦所说,微臣认罪!” 不待旁人再问,刘毓崧又道:“然,微臣这般所为,皆是逼不得已。治蝗之法虽极端,却唯有此法方能根除久弊,微臣愿以一人之大过,为安风县谋百年之太平!” “欲招天下积弊,必行非常之法。若处处拘泥于仁德小节,则寸步难行,徒令壮志空付东流!” “好一句‘拘泥小节’!”向锦忍无可忍,将朱砂帛布摊开,手指着帛布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朝刘毓崧怒道:“此锦帛写有二十一个名字,每一位皆是安风县良善百姓,皆死于你往田地山野中投下之毒。” “尔之‘小节’,是生民性命!” 刘毓崧怔住,目光流连在那一个个殷红的名字上,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片刻后,刘毓崧强行按住手,咬牙不让自己露出怯意,坚定挺直了背。 宋灵淑看刘毓崧表情,知他绝不肯认错。想到铨试之时,岑之敏也同样兵行险招,却保有底线,以不伤害百姓为根本。 刘毓崧这手以毒治蝗之术,确是绝户之法,常人必不敢用。 向锦见刘毓崧哑口无言,又看他并无悔改之色,眼中满是失望,“先师劝尔,为官者先为仁者,后为能者。你若心怀不仁之心,纵使百般手段为功绩,何堪为百姓求取安身立命?!” “尔以权变为智,实乃舍本逐末,尔视百姓为草芥,已是天理难容!” 这番话如雷霆落下,宋灵淑与萧维膑对视一眼,这个向锦倒是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指出了刘毓崧的问题所在。 刘毓崧自辩,用毒治蝗是为真正根治蝗灾,于旁人看来,不顾及百姓,不择手段的激进做法,是为图谋政绩。 李赟皱眉冷哼,“刘毓崧,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你所言所行皆不符为官之道,枉顾百姓信任。” 宋灵淑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正常,唯有这位比刘毓崧,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何时讲究起仁德为本之道了,于江州更是枉造涂炭生录…… “不!不是……”刘毓崧双眸失神,怔怔看着地上的帛布,“安风县蝗虫之灾,几近啃食百姓皮肉,喝血吸骨……为了安风县,微臣只能动用此法……” “三年前,微臣初到安风县,正值雨润夏初,本是庄稼抽穗之时,粟、黍、菽、乌麦皆是荒芜,田地庄稼都空杆,片叶不存。” “诸位可曾见过,那漫天的蝗虫飞过,百姓无力回天,只能痛苦哭嚎的场面吗?” “那些蝗虫啃食完庄稼,竟还想啃食血肉,百姓不得不避走,紧闭门窗躲过蝗群。粮食颗粒无收,饥荒又起,百姓为求生计,只能奔走逃难。” “本就不足千户的安风县,到秋收时节,只余三百户……” 刘毓崧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悲愤道:“过去,微臣初入官场,秉承仁善之德,时时劝戒自身,不可违逆先师之言,不可做出越界之举……” “然,不根除久弊,乡县内外贫苦依旧,百姓食不裹腹,谈何课税?!” 话虽没错,但根除蝗灾久弊,也该把握一定分寸……宋灵淑叹息摇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