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晕开,像个哭脸。
刮棺声又响了,这次不止一声,整个义庄的棺材都在响,东一声,西一声,像是在拍巴掌。我想起前几天埋进来的那具女尸,据说是从河里捞上来的,穿着红嫁衣,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孩子,埋的时候她娘哭着说,是被婆家逼死的。
“小师父,等等!”女人的声音在雨里飘着,越来越近,“我男人说,你师父在山神庙等你,他买黄纸的时候遇到了点事,让你赶紧过去。”
我脚步一顿。师父确实说过买完黄纸去山神庙歇脚,可她怎么会知道?
“不信?”她的声音带着笑,“他还说,让你把那把破伞带上,伞骨里的东西,能救他的命。”
伞骨里的东西……不是狗血吗?我低头看了看断口处的黑红色,突然想起师父给我伞的时候,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伞里裹着的,是三十年前从乱葬岗挖出来的东西,能镇住‘喜煞’,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弄断伞骨。”
喜煞,就是鬼嫁日里的新娘子。
雨幕里突然飘来片红绸,缠在我的手腕上,这次的绸子是干的,还带着股淡淡的檀香。我顺着红绸望去,看见个穿红嫁衣的影子,正站在义庄门口朝我招手,手里还提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个“囍”字,被雨水泡得发涨。
“走吧,小师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庙里的观音像在说话,“再不去,你师父就要被‘他们’带走了。”
油纸伞的断口处,黑红色的东西开始慢慢渗出,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把雨水都烧出了白烟。我咬了咬牙,捡起伞跟了上去。不管是真是假,我得去山神庙看看,师父说过,徒弟的本分就是护着师父,哪怕对方是鬼是怪。
红绸子在前面引路,把我带离了义庄。路过那棵老槐树时,我看见树杈上挂着件男人的长衫,衣角在风里飘着,像是师父常穿的那件。长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正是师父教我的第一道符——驱邪符。
“你看,我没骗你吧?”红嫁衣的影子回头笑了笑,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却红得刺眼,“你师父被卡在山神庙的香炉里了,那些‘喜娘’正逼着他给我当证婚人呢。”
山神庙的方向传来阵阵锣鼓声,不是人间的鼓点,那声音太脆,像是用骨头敲出来的。我握紧油纸伞,感觉断口处的东西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红绸子突然加速,把我拽到山神庙门口。庙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亮堂堂的,却不是烛火,而是无数双眼睛在发光,全是贴在窗洞上的那种,浑浊的黄眼白,漆黑的瞳孔,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进来呀。”女人的声音从庙里传来,带着股戏谑,“你的好师父,正在给我梳头呢。”
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正对着门的香案上,香炉被打翻了,香灰撒了一地,上面跪着个穿长衫的背影,正是师父!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正在给个坐在香案上的女人梳头——那女人穿着红嫁衣,背影和引路的影子一模一样,头发却长得拖到地上,发间还缠着纸钱。
“师父!”我大喊一声,冲过去想拉他,却被地上的头发缠住了脚。那些头发像活的一样,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刺得皮肤生疼。
师父慢慢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片浑浊,嘴角却咧开个僵硬的笑:“来了?正好,帮你师娘把凤冠戴上。”
香案上放着顶凤冠,上面的珠子是纸糊的,绒球却沾着黑灰,像是从坟头捡的。穿红嫁衣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正是义庄窗洞里的那张脸,只是这次眼角的花瓣变成了新鲜的,还在往下滴水。
“真乖。”她笑着朝我伸出手,手里拿着那根银簪子,“来,帮我插上,插完了,我们就能喝合卺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