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回头,只见戚红药瘫坐墙角,雌鸟还在盯着她,却没发现自己背后立着一个人。
这人的出现,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是个青年男子,身量中等,肩背极宽,手长脚长,尤其是一双胳膊,简直像两条粗壮蟒蛇从肩部延伸下来。
他顶着一头蓬乱卷发,回头对雄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雄鸟的嘴一张一合,蓦地唳叫一声,疾冲过去。
那青年探臂,迅雷不及掩耳,一手抓住雌鸟鸟喙,一手掐住脖子,两臂筋肉一绷,咔的一声。
鸟头直接来了个前后调转,跟他面对面了。
青年一笑,身后杀气袭来,他没回头,听声辨位,松开一只手,肘击后方——
戚红药喝道:“别——”
卓王孙一愣:“啊?”别什么?
她想说,别松手。
但晚了。
卓王孙手里看来脖颈扭断的雌鸟,就在他撒手的刹那,暴起一喙啄来——凭这鸟喙的力量,足可穿透三分厚的钢板,要打穿他的胸骨,真是小菜一碟。
他一惊不轻,眨眼就被前后夹击——闪前不能避后。
戚红药纵身一扑,两手扯住雌鸟双脚,用力一拽,那鸟唳叫半声,身不由己被甩出去,卓王孙回身一拳,正中雄鸟面门,却不知怎地,那雄的滚出两圈,径奔戚红药去——
“夫人——夫人——!!”叫得极为凄厉。
戚红药滚到一边,跟个血葫芦相似,不过那血不全是她的。
地上的雌鸟只是抽动。
细看去,它肚腹已被搠得稀烂。
原来戚红药扑倒它时,手里攥了两根锋利无比的鸟羽,雌鸟虽强悍,却不如雄的皮厚,躯干也没有多少羽毛护体,先前这二妖彼此掩护,使人不得近身,如今抓住机会,戚红药即照它胸腹柔软处连搠百来下,当时这妖便出气多,进气少了。
管是什么精怪,只要是血肉之躯,都受不了这一手。
那雄的扑在尸身上,脸也变作鸟头,一介声叫唤不止,——
戚红药厉声道:“堵嘴!”
剩这一个,卓王孙应付得来。
待将那雄鸟打个半死,拎着去到地下的暗格处,刚掀开地板,一阵腥风扑面,下面光景重见天日。
这里显然是个地窖,原来储备什么不得而知,有几块宝石般的照明物,在朦胧的光线下,可见二十来具人体,以铁线穿好,悬挂半空,望脸上看,都没有眼睛。
地面一滩滩血洼,外沿深黑,中间一块犹带猩红。
二人一齐出手,扯断铁线,将人放落,全无声息。
戚红药一具具看去,未见同门身影,心中略微一宽。
这宽慰伴随着一股愧疚。
她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认出来——这女孩儿是桃叶渡的药师,名叫何月,地穴中她们曾同行一段时日。
她走过去,发现何月左边身子空荡了一块——看伤口,是受大力扭转,硬生从膀上扯落,断茬十分狼藉,这使她失血太多,浑身冰凉,可细一看,胸膛竟还有微弱起伏。
戚红药伏身下去,想为她止血。似乎感到有人靠近,何月慢慢呻吟一声,那本来像花瓣一样的双唇,现在就像两片死去的螺肉,却还在缓缓蠕动。
她发出连续的,细弱的呻吟,就像一只刚出生的猫崽子。
声音低,不是因为痛苦很轻,而是她已完全被痛苦击垮。
戚红药慢慢附耳在她唇边。
“娘……疼……娘……”
她也许还有话要说,但只是这么微弱的叫了几声,就静了下去。
似乎很久以后,卓王孙的声音响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