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餐桌收拾干净了,三人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晓薇大概是白天玩得兴奋,此刻毫无睡意,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讲起石坎公社的新鲜事。
“前阵子公社开大会,李二叔家的芦花鸡不知咋溜进了会场,蹲在主席台上拉了泡屎,把革委会的王干事气的,追着鸡在院子里跑了三圈,最后鸡飞进了菜窖,他一头撞在窖门上,肿了个大包,现在见了鸡就绕道走。”
晓薇学得惟妙惟肖,连王干事龇牙咧嘴的模样都模仿出来,逗得薛玉瑾直笑,凌晨也忍不住弯了眼。
“妈你是没瞧见,那天王干事捂着额头站在晒谷场,一群孩子围着学他走路,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偏生又抓不着人。”晓薇往薛玉瑾身边凑了凑,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还是你出面,把孩子们哄去摘野枣,才给他解了围。”
薛玉瑾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慈爱:“就你眼尖,啥热闹都落不下你。”
晓薇又讲起孩子们在水渠边摸鱼,被泥鳅滑了一屁股泥;讲王师傅新烧的花盆被山雀衔来的种子发了芽,成了石坎独一份的“花盆盆栽”……她一口一个“妈”,喊得自然又亲昵,像藤蔓缠着老树,把石坎的烟火气、嬉闹声,都搬进了这临江的小洋楼里。
薛玉瑾靠在沙发上,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盹,头轻轻歪在靠背上。晓薇见状,立刻放轻了声音,凑到凌晨耳边:“妈累了。”
凌晨起身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薛玉瑾身上。窗外的江涛声隐隐传来,客厅的灯调得昏黄,晓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惊扰了这份安稳,只留细碎的话语,和着呼吸,在夜色里慢慢漾开。
晓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醒了打盹的薛玉瑾,只对着凌晨的耳朵说:“大姐跟你三哥修文,最近书信来往可勤了。”她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划着,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每回收到信,大姐都躲在房里看好几遍,脸上红扑扑的,二姐凑过去看,她还不好意思地藏。”
凌晨挑了挑眉:“修文已经考上广美本科了?”凌晨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三哥了!
“是啊,”晓薇点头,声音里满是羡慕,“修文哥说,读完本科就争取留在广州工作。他还跟大姐说,等领了证,就申请把大姐调到广州来,到时候俩人在城里扎根,多好。”
她往薛玉瑾那边瞟了一眼,见干妈呼吸均匀,又接着说:“大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盼着呢。前阵子她连夜给修文哥缝了件棉背心,说自己做的棉背心,让修文哥穿着暖和。”
凌晨想起修文沉稳的性子,又想起大姐沈晓兰的温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们俩本就投缘,能在一处是好事。真能调来广州,离得近,互相也有个照应。”
“可不是嘛,”晓薇往沙发里缩了缩,“到时候咱们石坎的人,在广州就更热闹了。”
说话间,薛玉瑾翻了个身,嘴里轻轻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两人立刻闭了嘴,相视一笑,把剩下的话都融进了昏黄的灯光里。窗外的江风掠过树梢,带着点遥远的期盼,像在为这桩未说破的心事,悄悄鼓着劲。
晓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凌晨,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眼底却闪着笑:“跟大姐比起来,二姐和你四哥修武就有意思多了。”她捂着嘴偷笑两声,“修武哥给二姐的信,少得可怜不说,每回就跟写报告似的——‘今日训练五公里,一切安好’‘下周考核战术,勿念’,连句暖话都没有。”
凌晨想象了下修武那板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向来这样。”
“可不是嘛,”晓薇憋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二姐拿着信总叹气,说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但修武哥在信里说,他在军校学指挥,明年毕业就是营级干部,到时候就能跟二姐领证,让她随军去。”
她学着二姐的语气,板着脸说:“‘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