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倾泻在守灯广场的石阶上。 紫藤已攀至半墙,嫩芽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吸。 老旅馆顶层那扇斑驳的窗后,周影静立良久,目光穿过玻璃,落在广场中央那块沉默的石碑上。 十年前,那里曾贴满纸条、照片与手写信——字迹潦草却滚烫,是人们偷偷留下的名字、日期和一句话:“我记得你。”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胶带残留,没有墨痕印渍,甚至连风吹过时都不再扬起一片碎纸。 表面干净得近乎刻意。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生根,就不再需要外衣。 窗外巷口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名年轻警察并肩巡逻而来,制服笔挺,肩灯微闪。 其中一人忽然停下,仰头望着石碑,指着它说:“这上面以前贴过啥?” 另一人抬头看了看,笑了笑:“不知道,反正现在大家都记得。” 笑声轻快,像一句寻常闲谈。 他们并未停留,转身离去,身影融入街角渐暗的灯火。 周影站在窗帘之后,指尖轻轻合拢布料,将整片夜景隔绝在外。 他闭了闭眼。 那一瞬,仿佛听见无数低语从地下升起——菜市场黄素芬埋进账本的歌词,泵站里赵承志藏进报告的数据,张婉清车上播放的断续哭诉,还有溪流中那只载着名字远去的纸船……所有声音都未曾消失,只是沉入土壤,悄然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遗忘的防线崩塌了。不是被强攻,而是被渗透。 而最可怕的是,连执法者也开始成为记忆的传述者。 他缓缓坐回床沿,老旧弹簧发出一声呻吟。 房间里没有多余摆设,只有一张木桌、一盏台灯、一本翻开的旧相册。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卷曲,是他父亲参加工会会议时的合影——后排左侧那个模糊的身影,正是丙字017号牺牲者。 他伸手抚过那张脸,动作极轻,如同触碰一段不敢惊醒的梦。 这座城市正在变。 不是靠谁振臂高呼,也不是靠一场运动掀起浪潮。 它是以千万个微小的选择,在无人注视处缓慢生长:一个孩子抄下陌生的名字,一位老人递交一封遗书,一名研究员发现无法解释的数据波动…… 它们彼此不相识,却在同一频率上共振。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加密消息弹出:廖志宗病危。 他没立刻起身,只是把相册合上,吹熄台灯。 黑暗中,他的轮廓融进阴影,像一道即将退场的剪影。 两天后,殡仪馆外细雨绵绵。 廖志宗的家人遵其遗愿,未办追悼会,只在家族祠堂前设了一张供桌。 白烛燃尽一半时,火漆印信被当众启封—— “吾毕生所护,非周氏荣辱,乃公道二字。凡以言获罪者,皆我同路人。” 纸页展开那一刻,十六位退休干部冒雨前来,在联名《公民讲述权倡议书》上按下红指印。 七叔拄着拐杖走在最后,将文件亲自送入市人大信访大厅。 三日后,官方回应公布:“口述活动属正常文化交流,不予干预。” 消息传出当晚,社区口述驿站首次开放夜间录音时段。 来的人比往常多出数倍,有拄拐老人,也有戴耳机的年轻人。 登记簿上,第一行写着:“我要讲的事,没人教过我,但我就是知道。” 疾控中心实验室里,郑其安盯着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谱,眉头紧锁。 数据显示,一组从未接受家庭历史教育的青少年,在无提示情境下描述出高度一致的87年场景细节:暴雨前的风向、广播中断的瞬间、某条已被拆除街道的布局……甚至有人准确说出当时防汛指挥部值班员的姓氏。 这不是巧
第893章 你说的话,有人在听(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