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峭,清晰地穿透沉闷的空气,“大哥大嫂手脚挺麻利啊!这就住下了?”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光四射、毫不掩饰敌意的眼睛,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略显局促的大哥和闻声从厨房门口探出身来的大嫂,最后钉在藤椅上瑟缩了一下的母亲脸上。
大哥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直起身,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二弟妹,你这是啥话?妈一个人害怕,睡不着觉,我和你大嫂过来陪陪她,咋了?”
“陪?”二嫂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尖利,没有丝毫温度,像冰锥扎进耳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家在村东头,离这儿不过一碗水的功夫,用得着拖家带口地睡在这儿?我看呐——”她拉长了声调,话语里的恶意如同毒蛇吐信,“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惦记上这老窝了吧?”
大嫂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蹭掉手上的面粉,急步走到门口:“弟妹,你这话可太寒人心了!娘吓成那样,夜里惊叫,整夜不敢合眼,我们当儿子的媳妇,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人心都是肉长的!”
“肉长的?”二嫂猛地拔高了声音,像点燃的爆竹,所有的刻薄与蛮横瞬间炸开,“少在这儿装孝子贤孙!我告诉你,这房子,轮不着你们想住就住!”她用力一拍摩托车座,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像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豪猪,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院子,径直堵在堂屋门口,手臂一横,彻底拦住了进出的路。
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指向大哥和大嫂,指尖几乎要戳到两人鼻尖:“给我搬走!现在就搬!这房子,是我的!”
“你的?”大嫂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凭啥说这房子是你的?爹娘还在呢!盖房那会儿,你才多大?你出了几分力?”
怒火腾地一下在我胸腔里烧起来,烧得喉咙发干。我一步上前,站到大嫂身边,紧盯着二嫂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二嫂,你讲讲道理!大哥大嫂来陪娘,天经地义!你凭啥赶人?这房子是爹娘一砖一瓦垒起来的,怎么就成你的了?”
二嫂像是早就等着我们这一问,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混杂着得意与狠厉的奇异神情。她猛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磨损毛糙的纸片,用两根手指捏着,用力地抖开,几乎要戳到大哥脸上。
“凭啥?就凭这个!”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淬了毒的针,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报复的快意,“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当年盖这房子,你们家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是我!是我田桂香!从我娘家借了两万块钱,填了这房子的窟窿!砖瓦钱!工钱!都是我掏的!”她的唾沫星子随着激动的指控喷溅出来,在灰暗的晨光里泛着令人作呕的微光,“没我这两万块钱,这房子早塌了!它就该是我的!你们没资格住!”那张泛黄的纸张在她手中疯狂地抖动,像一面象征着贪婪与背叛的黑色旗帜。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人都懵了。大哥死死盯着那张抖动的纸,脸上血色褪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张脸如同凝固的石膏。大嫂僵在原地,眼神空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证据”打得措手不及。母亲蜷缩在藤椅里,浑浊的眼睛惊恐地转动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双手神经质地绞着衣角。
这张凭空出现的旧纸片,犹如一枚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将我们所有人维系了几十年的、看似坚固的亲情堤坝,炸得粉碎。冰冷的恐惧和荒谬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哈!放你的屁!”一声尖锐的冷笑猛地撕裂了死寂。三姐田玲像一阵狂风卷进了院子。她显然刚到,额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还带着长途骑行的尘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精明算计的眼睛此刻喷着熊熊怒火,死死盯着二嫂手中的纸片。“两万块?田桂香,你当年那点破事,真当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