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手肘,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牢牢抓住的浮木。“这是我先生,顾明。”她的介绍简洁有力,声音里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底气。
顾明微笑着朝我们点头致意,目光掠过众人时,平和温暖,没有丝毫局促。他自然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优雅地捏着高脚杯的细颈。周大嘴依偎在他身侧,整个人的姿态都松弛下来,像一张原本绷紧到极限的弓,终于找到了妥帖安放的箭囊。
酒过三巡,气氛重新热烈起来,觥筹交错,笑声喧哗。周大嘴那标志性的、略带沙哑的爽朗笑声也时不时响起,但奇异的是,那笑声不再是我记忆中那种不管不顾、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洪亮,反而多了一种被精心打磨过的温润圆融。顾明始终在她身旁,眼神温和地追随着她,偶尔在她说话时会微微倾身过去。一次,周大嘴正手舞足蹈地讲述公司某个项目的趣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顾明轻轻抬起手,指尖温柔地搭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向下按了按。周大嘴的话语顿住,侧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眼神却瞬间柔和下来,嘴角甚至调皮地向上弯了弯,仿佛两人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他随即拿起一只剥好的虾,很自然地放入她面前的餐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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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看看人家顾先生,多体贴啊!”旁边桌一个同事小声感慨,语气里混杂着明显的羡慕和不自觉的酸意。
“是啊,大嘴姐真是撞大运了……”另一个附和道,目光黏在那对新人身上无法移开。
“撞大运?”坐我斜对面的赵姐,平日里说话最是刻薄犀利,此时却凉凉地哼了一声,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指捏着酒杯,眼神锐利如刀,“装得可真好啊!男人嘛,婚前不都这样?哄到手了就等着原形毕露吧!等着瞧,就她那能把死人吵醒的大嗓门,有他受的!”
她尖锐的话语像冰锥刺破了周遭浮动的暖意。我看到周大嘴似乎往这边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脸上笑容淡了一瞬。顾明似乎也有所察觉,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这边,没有探寻,没有不悦,只有一片了然般的深邃平静。那眼神,莫名让我心头一悸。
婚假结束,周大嘴回到公司,像换了个人。她依然健谈,依然会笑,但那张曾经像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阔口中流淌出的声音,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驯服了。她不再在茶水间高声阔论惊天八卦,办公室里突然拔高的争执几乎消失。最明显的,是下班后。以往她总是办公室里最后离开的那几个之一,隔着走廊都能听到她打电话时洪亮的嗓音。现在,一到点,她便迅速收拾好东西,步履轻快,嘴角噙着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匆匆离去。大家都心照不宣,那笑容是奔向谁的方向。
那条水蓝色的丝巾成了她新的标志,几乎每天换着不同的款式出现,柔柔地系在颈间,像一圈圈温柔的水波。
变化悄然发生。周大嘴桌子的一角,原本堆放杂物的位置,多了一本封面素雅的书——《手语基础教程》。有次打印文件经过,我无意瞥见那本书被翻开了几页,上面用纤细的笔迹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那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凝神阅读时异常专注柔和的侧脸。一种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揣测在我心底骤然升起,沉重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个秘密的最终揭晓,毫无预兆,发生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那天,部门里一个极其重要的项目方案被甲方无情驳回,理由苛刻刁钻。整个团队如同被闷棍击中,会议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绝望的沉默。赵姐尖锐的抱怨率先打破了死寂:“这甲方脑子进水了吧?我们的方案哪一条不符合要求?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她的音量越来越高,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戾气。
“就是!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