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而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 “哪里不对?”她柔声问。 高槿之将花器递给她,指向那个部位:“你看,线条到这里,气息断了。不够‘一泻千里’,像是……像是唱歌时换气换得太明显,破坏了旋律的连贯。” 许兮若接过花器,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去感受那轮廓。她的触觉不如他作为创作者那般敏锐,但或许是心灵相通,或许是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她似乎也能隐隐感觉到他所说的那种“停顿感”。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属于气韵层面的瑕疵,或许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察觉,但对于追求极致、并且深知其背后艰辛的他们而言,这细微的差距,便如同美玉上的微瑕,无法忽视。 “我明白你的意思。”许兮若将花器轻轻放回工作台,“但是槿之,这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或许,在博物馆的展台上,在整体的氛围里,这一点点‘不完美’,反而会成为它独特的呼吸感?” 高槿之摇了摇头,眼神执着:“不,‘空谷’的理念是‘未完成’和‘生成中’,但这‘未完成’必须是主动的、充满生命力的留白,而不是被动的、能力不及的缺陷。这里的气息不畅,属于后者。它不足以表达我心中那种挣扎而出的、充满自信的生命力。”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兮若,你知道的,如果不是那个舞台,我或许会妥协。但那是……那是momA啊。我希望呈现的,是当下我能做到的、最无限接近完美的状态。” 许兮若看着他眼中燃烧的、近乎偏执的火焰,忽然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展览,这是他艺术生涯的一次关键性跨越,是他将东方现代美学理念推向世界的一次郑重宣言。他的坚持,源于对艺术的敬畏,也源于内心深处那份不容折扣的骄傲。 她不再劝慰,而是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紧了紧:“那就做到你满意为止。时间还来得及,我们陪你。” “我们”?高槿之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看向她,在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毫无保留的支持和坚定的同盟感。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那点疲惫和焦虑。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嗯。”他重重点头,反手握紧她的手,“我再调整一下打磨的工艺。可能是最后一道打磨的力道和角度,还需要更极致的控制。” 接下来的日子,高槿之几乎住在了工作室,与模具师傅和打磨工匠一起,反复试验,微操着那些肉眼难辨的细节。许兮若则成了他最稳固的后方。她不仅妥善处理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还主动承担了与博物馆策展团队的初期沟通工作,利用她的语言优势和文字能力,将高槿之那些充满感性与哲思的设计理念,初步翻译、整理成逻辑清晰、文字优美的英文资料,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 这天深夜,高槿之又一次送走工匠,独自对着一件刚刚经过新一轮精细打磨的胚体,打灯检视。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但他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许兮若推门进来,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她看到工作灯下,高槿之正对着那件素坯,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槿之?”她轻声唤道。 高槿之抬起头,看到她,立刻招手:“兮若,快来!”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许兮若快步走过去,他将那件尚未上釉的素坯递到她面前,指着那段曾经困扰他许久的腹部弧线:“你看!” 在强光工作灯的照射下,那泥坯的曲线光滑得如同丝绸,光影流淌其上,没有任何中断和迟疑,从肩部到腹部再到底足,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天地初开时自然生成的一道优美弧度,充满了内在的张力与自信的生命感。 “成了!”高槿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是这种感觉!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