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的线条和素坯本身温润的光泽,仿佛自带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 许兮若坐在摄像头范围之外的阴影里,默默陪伴。她看着高槿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下了“接通会议”的按钮。 屏幕上依次出现了几张面孔。正中是主要负责此次展览的艾略特·格林伯格,一位头发花白、目光犀利的资深策展人。他旁边几位,也是博物馆方面的重要人物。会议的开场白礼貌而正式,艾略特先生首先再次表达了对“空谷”系列的欣赏,以及对高槿之艺术才华的认可。 然而,寒暄过后,艾略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审慎:“高先生,我们这次紧急联系您,是因为近期收到了一些……来自各方的反馈和信息。其中涉及到一些关于‘空谷’系列独创性,以及其与市场上其他类似风格作品之间关联的……讨论。”他措辞谨慎,但意思已然明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评审委员接着开口,她的问题更为直接:“高先生,我们注意到,近期在中国市场,出现了一个名为‘寂’的陶瓷系列,其在美学理念上,似乎与您的‘空谷’有某些相似之处,都强调了东方自然观和‘未完成’美学。您能否就此谈谈您的看法?以及,‘空谷’系列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究竟体现在哪里?” 问题尖锐,直指核心。摄像头之外,许兮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屏息凝神。 高槿之面对屏幕上诸多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从容甚至略带谦逊的微笑。他没有立刻直接回答关于“寂”系列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身,将身旁那件核心花器,轻轻调整了一个角度,让它在镜头下的光影效果达到极致。 “格林伯格先生,各位委员,”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透过麦克风传递出去,“非常感谢您们提出这个问题。这让我有机会,可以更深入地与各位分享‘空谷’真正想要诉说的故事。”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虚悬在那件花器腹部那段完美无瑕的弧线上空,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沉睡的美。 “您看到的这件器物,它的灵感源于中国宋代的玉壶春瓶,但各位可以看到,它并非仿古。我们打破了传统玉壶春瓶固有的S形曲线,在这里,”他的指尖顺着那道流畅无比的线条缓缓移动,“我们追求的不是对称的优雅,而是一种‘势’,一种如同山间清泉奔流而下,不受拘束,却在最后关头被大地温柔承托住的、充满内在张力的动态平衡。为了这一道弧线,我和我的团队,失败了四十七次。” 他语气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却让屏幕那头的评审们眼神微动。 “每一次失败,原因都细微到近乎无法察觉——可能是打磨时零点一毫米的误差,可能是窑火升温时一秒的迟疑。很多人,包括我团队里的工匠,都曾劝我放弃,认为之前的版本已经足够好,足以蒙蔽百分之九十九的眼睛。”高槿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众人,眼神坦诚而灼热,“但我不能。因为‘空谷’的理念,核心并非‘残缺’,而是‘生成’。是生命在挣扎、在突破、在寻找自身形态过程中,所迸发出的那种自信的、充满力量的‘未完成’。它不是被动的缺陷,而是主动的留白,是呼吸,是生长。这道弧线里,蕴含的是我们东方哲学中‘气’的流动,是‘道法自然’中那种不刻意、不矫饰,却充满磅礴生命力的状态。” 他停顿了一下,让翻译将这段充满哲思与激情的话语准确传递过去。 “至于您提到的其他系列,”高槿之这才将话题引回,“我无意评价他人的作品。艺术创作本就相互启发。但我可以说,‘空谷’的每一道纹理,每一处转折,都源自于我与泥土、与窑火、与我自己内心长达数年的对话。它记录的是我个人的艺术挣扎与顿悟,承载的是我所理解的,属于东方美学的精神内核——不是表面的符号堆砌,而是内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