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沟村的七月的日头像是要把人的魂儿都晒化了。 顾小川站在三号住宅楼的脚手架上,汗水顺着安全帽带子往下淌,在灰扑扑的工装前襟洇开一片深色。左腿隐隐作痛,是三年前落下的旧伤,他习惯性地把重心移到右腿,继续检查着钢管的扣件。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惊呼。 顾小川猛地抬头,看见三层有个扣件松了,脚手架微微晃动,年轻工人小张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固定。 “危险!”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顾小川像一头被惊醒的豹子,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腿伤,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出事地点。 “顾书记!别上去!”王海平在下面急得直跳脚。 但顾小川已经爬上了脚手架。他太熟悉这些结构了,一眼就看出那个松动的扣件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他一把推开吓呆了的小张,接过工具,熟练地开始紧固。 汗水模糊了视线,他抬手擦了一把。就在这个瞬间—— “咔嚓!” 一声脆响从脚下传来。那根有暗伤的钢管突然断裂,顾小川只觉得左脚一空,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去。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奇怪。他清楚地看见蓝天在旋转,脚手架一根根从眼前掠过,下面的人群张大了嘴。他甚至还看见了远处庙沟村的老槐树,枝繁叶茂地立在那里,像这些年来他一直想为乡亲们撑起的一片天。 然后,是撞击。 “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扬起,钻进口鼻。 最初的几秒钟,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世界一片寂静,只有灰尘在阳光里跳舞。他试着动动左腿,却发现那条腿不再听使唤。 接着,疼痛来了。 不是一般的疼,是骨头碎裂的疼。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小腿,又像有人拿着钝器在一下下敲碎他的胫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断裂的骨茬在皮肉里移动,那种摩擦感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汗瞬间湿透了工装。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视线开始模糊,人群的惊呼声变得遥远,只有左腿那钻心的疼痛无比真实。 “顾书记!” “快!快抬起来!” “小心他的腿!” 好几双手同时伸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抬他。就在他们移动他身体的瞬间,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左腿像被生生撕裂。 顾小川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他被平放在一块门板上。 这时,他的意识因疼痛还是有些清醒,仿才看清自己的左腿——从膝盖往下,已经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像个坏掉的木偶的腿。工装裤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迹正在不断扩大。 王海平跪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小川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想起很多事。想起他们一起规划新村建设,在村委会吵得面红耳赤;想起上次腿伤时,王海平守在他病床前整整三天...... “没事......”顾小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想给对方一个安慰的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剧烈的疼痛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像潮水拍打着礁石。他死死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汗水顺着鬓角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但他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拿来一块毛巾塞进他嘴里,怕他咬伤舌头。 颠簸中,他被抬上皮卡车。每一下颠簸都让左腿的疼痛加剧一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疼痛中浮沉,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时,他听见王海平在打电话联系县医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模糊时,他看见庙沟村的天空还是那么蓝,就像他刚回来时一样。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三年前在扩修庙沟村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