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答非所问,却让海宝儿心头猛地一动——柳霙阁这是想拉他和海花岛下水,共抗朝廷? “上个月在运河里沉了的那艘‘顺风号’。”阡十盯着海宝儿的眼睛,“其实是阁中用来转运药材的船,却被江河卫扣了个‘私藏军械’的罪名。海少主的天鲑盟行迹遍布天下,又与江师都统甘常熟识,若肯帮我们把药材运出去,阁中愿分三成利。” 海宝儿笑了笑,折扇在掌心敲了敲:“三成利?阡十先生倒是会算账。”他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枚墨镖,“只是柳霙阁的买卖,怕是不止转运药材这么简单吧?” 墨羽眸色骤然一凝,锋芒暗敛:“海少主是通透人,有些话,不点自明。”他往前挪了半步,声线压得如丝如缕,“江湖儿女,向来以义字为先。海花岛与柳霙阁素来相安无事,何苦眼睁睁看着我等被官差追得如丧家之犬?!” “不瞒海少主。”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叹,语气添了几分恳切,“阁主早有密令,着阁中上下务必对您存着敬重,绝不可轻易开罪。今日若不是您主动踏足此地,我等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在您面前露这真身……” 这话一出,海宝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对抗朝廷可是灭门的大罪,柳霙阁敢这么干,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背后有更大的倚仗。 “阡十先生是想让海花岛参与改天换日?”海宝儿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海花岛虽在海上和各国讨生活,却还没沦落到要靠与你们狼狈为奸的地步。” 阡十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常:“海少主且慢拒人于千里之外。武王朝这天下,纵是雨霁云开,暗处仍有前朝余脉蠢蠢欲动,正汲汲营营谋图大事。若基业大成,海花岛与天鲑盟便是开疆拓土的首功之臣——这可是能让海花岛在大陆真正站稳脚跟、立锥不拔的千载机缘。” 这话虽是反语,却偏偏说到了海宝儿的心坎里。海花岛纵是在海上称雄,在大陆却始终难有稳固根基。 若真能分得半壁商路,的确是桩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但海宝儿心里透亮:柳霙阁敢许这般重利,绝非看中海花岛的舟楫之利,不过是想借海花岛这块招牌遮人眼目罢了——毕竟天鲑盟此刻与武朝王廷尚未撕破脸皮,正是他们可乘的空隙。 “此事,断难应承。”海宝儿忽收折扇,骨片相击发出清越一声,转身便朝庙门行去,“武朝一统已逾百年,黎民久享太平,再无兵戈之苦。你们妄图兴风作浪,无异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脚步未停,语声已随夜风荡开:“况且,真要论什么交易,也该是你们阁主亲自来谈——旁人,还不够格。” 阡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扬声轻笑,语气里裹着几分深意:“海少主不再斟酌一二?”他稍顿,声线压得沉缓,“我家阁主,可是近数十载风云变幻的亲历者与见证者……说不准,与令尊也曾有过交集。” 海宝儿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夜风从庙门呼啸而入,卷得烛火剧烈翻涌,神像脸上的金漆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明明灭灭,倒像是在无声嘲笑着这场半途而废的周旋。 “回去告诉你家阁主。”他没有回头,声线里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震颤,“你们的勾当,我不会向陛下揭发。以往的事,同样可以既往不咎。但,也休要指望我纵容你们与天下百姓为敌……” 他末了的话语,既恪守不与天下为敌的大义,留有余地却勘定底线;既彰显对苍生安宁的护持,亦暗寓对柳霙阁行径的儆戒与自身立场的决绝。 于容让中见刚毅,于敛抑中藏锋锐,字字皆含千钧分量。 庙外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二点,海宝儿走出城隍庙时,檐角的铁马又响了起来。他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月,忽然觉得楚州城的夜色,比海花岛的风暴还要深不可测。 而柳霙阁抛出的诱饵,像钩上裹着的蜜糖,甜得让人发慌。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