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波澜。两天后,部门总监亲自来到我的格子间,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田修文,那份报告做得非常扎实,很有洞察力!眼光很准!总部王总亲自点名要见你,参与下周那个新零售战略的客户访谈会议,你做核心记录和现场分析!”总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格子间原本低低的嘈杂。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随即又涌起一种压抑着的骚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瞬间聚焦过来的无数道目光——惊讶的、探寻的、难以置信的……像细密的针尖刺在皮肤上。
我站起身,指尖微微发凉,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我强迫自己迎向总监赞许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好的,总监,我会全力准备。”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那些目光的温度有灼热的有冰冷的,但此刻,它们都无法穿透我心底那片刚刚被自己点燃的火苗。我坐了回去,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手指放在键盘上,开始搜索与新零售相关的行业动态和市场报告。屏幕的光映着我的脸,疲惫,眼底却带着一丝如同冬夜星火般微弱却倔强的亮光。
项目结束那天,华灯初上,公司破例为团队安排了庆功宴。地点选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流淌的金河,在脚下铺展开来。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光洁的餐具上,晃得人有些眼花。我穿着咬牙买下的那身价值不菲的米白色套裙,面料挺括流畅,勾勒出久违的利落线条。坐在明净的落地窗畔,看着脚下流淌不息的城市光河,指尖晃动着剔透的高脚杯中深红的酒液。周遭是衣香鬓影、酒杯碰撞的脆响和轻松愉悦的谈笑风生,总监正兴奋地描绘着项目后续巨大的利益前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托着我,仿佛从那个堆满油污碗碟和散落玩具的泥潭里挣扎着拔出了身体,终于呼吸到了高处的、冰冷的空气。
包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又刺眼的号码——陈岩。指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滑向了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安安带着浓重哭腔、撕心裂肺的呐喊:“妈妈!妈妈你快回来!安安好难受……肚子好烫好烫……呜呜呜……安安要妈妈……”那哭声像淬了毒的钩子,瞬间穿透了餐厅精心营造的奢华幻象,狠狠钩进了我的心脏深处!血液仿佛刹那间冻结了!
“安安?安安怎么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和恐惧,瞬间撕裂了周遭的谈笑风生。同事们的目光惊愕地聚焦过来。手机那头的声音换成了陈岩,嘶哑、疲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高烧不退,三十九度八,一直哭闹着喊妈妈……喂了退烧药也不见退……我……”背景音里是安安持续不断的、痛苦的呜咽声,像小兽绝望的哀鸣。
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瞬间在我瞳孔里失焦、扭曲、旋转起来。那个被我狠狠甩在身后的、堆满玩具和琐碎的“家”,那个我曾咬牙切齿发誓要逃离的牢笼,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般的漩涡,生出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高脚杯被我带倒,深红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瞬间浸染了雪白的桌布,肆意蔓延开刺目的狼藉。餐厅里优雅的乐声、觥筹交错的低语霎时停滞,所有目光都钉在我身上。
“对不起!总监!家里孩子急病!我得立刻走!”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总监错愕的表情,抓起椅背上搭着的大衣,几乎是踉跄着冲向电梯口。指尖发颤地用力按下下行键,冰冷的金属按钮硌着指腹。电梯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我像逃命一样一头扎了进去。身后那片灯火辉煌的浮华世界如同骤然碎裂的琉璃穹顶,轰然坍塌在我仓惶逃离的脚步之后。电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紧紧攥住我的心脏,安安那滚烫的、痛苦的小脸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冲进冰冷刺骨的夜风里,我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