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疲惫到麻木的日子,那些被视作尘埃的付出,原来真的可以被他一句话就彻底清零。心口像被掏空了一个巨大的洞,灌满了寒夜的风,冷得骨髓都在打颤。不行,田修文,你不能回去。回去了,你一辈子就钉死在那句“我养的你”的耻辱柱上,再也下不来了!
怀里的简历纸页被攥得死紧,边缘都起了毛边,微微颤抖着。我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阳光照在上面一片刺眼的白亮,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双脚像灌了铅,沉重地钉在冰冷的地砖上,怎么也抬不起来。玻璃门上映出我模糊的身影——一个眼神空洞、衣着廉价、与社会隔绝了五年的中年女人,一个连复印机都搞不定的废物。那身影如此陌生而刺眼,让我几乎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田修文!”一声急促的呼喊刺破我的僵硬。隔壁工位的小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塞给我一沓厚厚的文件,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快快快!Lisa姐让你赶紧把这个送去三号会议室!那边等着做项目决策汇报,就差这份市场数据汇总了!跑着去!”她的目光扫过我僵在原地的样子,带着点同情和焦急。
文件沉甸甸的,带着油墨的温度压在我手心。“决策汇报”?这几个字像滚烫的火星溅进我一片混乱的脑海。我猛地打了个冷战,像被冰水从头浇下。时间!会议室里的高层们在等着!Lisa那张冰冷的脸在眼前闪过。我攥紧文件,深吸一口气,不管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豁然撞开,脚步不再迟疑,猛地发力冲了出去。皮鞋在空旷的磨光地砖上敲出急促而清脆的回响,像擂响的战鼓。我推开沉重的会议室大门,里面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我微微喘息,竭力稳住步子,迎着那些审视或疑惑的目光,将文件准确地放在了会议桌主位那个明显空着等待的位置上。我甚至没看清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谁。
转身关门的那一刻,背后似乎传来一个低沉的询问:“……刚才这位是哪个部门的?”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却不敢回头,飞快地掩上门。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我尚未平复的喘息声。
几天后,Lisa被调离了我们部门,听说去了一个边缘项目组。没有人说明缘由。公司里开始流传起新的项目任务,需要有人整理、分析近五年来的客户反馈数据,提炼核心诉求点。“这可是个繁琐活儿,吃力不讨好……”茶水间里有人低声议论。我看着公共邮箱里那份群发的项目通知,附件里庞大的数据表格像一片望不到边的灰色海洋。别人眼里枯燥的苦差,却在我心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五年……这个时间如此刺眼,又如此熟悉。五年家庭主妇生涯赋予我的,不正是对琐碎的惊人耐力和对细节的偏执打磨吗?那些在奶粉罐、尿不湿尺码、菜价涨跌中锤炼出来的韧性和耐心,此刻忽然找到了回响的缝隙。
我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赎罪的急切冲动,接下了这个任务。格子间里的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我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原始邮件记录、零碎的会议纪要、散乱的问卷反馈里。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屏幕的光映着我专注得有些苍白的面容。我像个在混沌废墟里挖掘的矿工,将那些被忽略的碎片一点点捡拾、清洗、归拢、比对。我将那些淹没在噪音里的真实声音挖掘出来:客户的抱怨背后是对响应速度的渴求,委婉的批评里藏着对服务细节的期待,甚至是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随口提及,都串联成清晰的痛点脉络。当连续熬过几个通宵,满眼血丝地将那份逻辑清晰、痛点尖锐、建议直指核心的报告发送出去时,窗外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整个人几乎虚脱地瘫在椅子上,但内心深处,一种久违的、类似新芽破土般的微弱震颤悄然升起。那是一种被自己认可的价值感,微小,却坚硬。
报告出乎意料地在高层会议上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