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的悲泣呜咽,在这一刻如同被强光照射的尘埃,骤然在空中狂舞起来,然后轰然坠落,精准地嵌合进一个残酷而完整的真相拼图。
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整个人无声地滑倒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直抵脊椎。整个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坍塌、重塑。我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嘴唇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股汹涌的、难以名状的情感洪流劈头盖脸将我淹没,混杂着震惊、疼痛、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荒谬绝伦的、刺穿灵魂的悲悯。
冰冷的月光下,那道暗红的疤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在陈锋……不,是她……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原来,那些被我归咎于邻居的、无数个深夜萦绕不散的啜泣呜咽,从来不是幻听。它们曾穿透黑暗、穿透冰冷的被子,一声声,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悄然缝合着我内心最初的裂缝。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只是几个心跳的瞬间。我撑着冰冷的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冰冷的瓷砖吸走了脚底最后一丝热气。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个月光笼罩下、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夜风卷起她的发梢,拂过那狰狞的疤痕边缘。我的指尖冰冷,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试探着抬起,极其轻微地、近乎虔诚地,触碰到那疤痕边缘的肌肤。
触感是温热的,带着生命的微颤,却又带着一种粗糙的、被彻底改变的异样感。
我的指尖沿着那道横贯颈项的线条,极其缓慢地抚过。那粗粝狰狞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穿透指尖,一路震颤到心底最深、最柔软也是最疼痛的地方。曾经构筑的婚姻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齑粉,被风吹散。然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却在废墟的尘埃中悄然滋生——它是苦涩的,混杂着被欺骗的痛楚,却也饱含着对这份巨大隐忍和极致痛苦的、无法回避的理解与悲悯。
指尖下的肌肤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终究破碎的抽泣。
阳台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走了所有的声音。月光无声流淌,照亮了我们之间那片破碎的废墟,也照亮了废墟中心,那道无声流淌的、滚烫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