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巴。”他喘了口气,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胸脯微微起伏着。
我一愣:“爸,不用……”
“拿着!”他少见地用了点命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眼神却紧张地瞟向别处,双手无措地在旧夹克的衣襟上蹭了蹭,“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就几个面包。”他顿了顿,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挤出几个含糊的音节,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你小时候,不就爱吃这个面包吗?”话音很低,带着一种被时光打磨过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拂过我的耳膜。
小时候?记忆深处模糊地泛起一点点涟漪——是那种硬邦邦、毫无滋味可言的老式面包,廉价食品厂批量生产的,面粉粗糙,甜味也浮夸得廉价。他偶尔赶集回来,会用一个油乎乎的纸袋装着,揣在怀里带给我。那时对我来说,确实是无上的美味。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得如同隔世。现在他竟还记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又沉重的东西撞了一下,那点怨怼的酸涩感暂时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时光尘埃的微温取代了少许。
我终究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把那笨重的箱子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关后备箱门时,发出沉闷的“砰”一声响。父亲仍站在院门口那棵叶子稀疏的老枣树下,身影在午后的逆光里缩成一小团模糊的暗影,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孤寂包裹着,朝我们用力地挥着手。风吹动他灰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车子驶出村口,碾过那条熟悉的、颠簸不平的土路。小蕊在后座上很快抱着她的玩偶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残留着在姥爷家疯玩的兴奋红晕。车厢里弥漫着老屋带出的尘土味、那缕顽固的香水味,以及面包箱硬纸板散发出的、干燥而陈旧的谷物气息,混杂在一起,闷得人心头发慌。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绵延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灰色公路上。父亲那局促躲闪的眼神,那口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王姐”,还有塞给我面包时那句轻飘飘的“小时候爱吃”……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里翻滚冲撞,搅得五脏六腑都拧巴起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母亲走后,这老屋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了。难道……他真觉得孤单了?那个“王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着。
后背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硬物摩擦纸板的声音。我抬眼从后视镜看去,是小蕊醒了。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正费力地扒拉着那个巨大的面包箱盖子,嘴里还嘟囔着:“妈妈,我好饿呀,想吃姥爷给的面包!”
“坐好!系上安全带!马上就到家……”我的后半句呵斥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小蕊发出了一声短促、讶异到变调的尖叫:“妈——妈妈!钱!好多好多钱!”
“嘎吱——”刺耳的刹车声骤然撕裂了车厢里的沉闷空气!惯性让我的身体狠狠撞向方向盘,胸口一阵钝痛。我猛地回过头——
只见整个箱子都被小蕊扒开了。根本没有什么廉价面包!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小山一样堆叠着一沓沓用细麻绳或旧皮筋捆扎得乱七八糟的钞票!那些钱,一眼看去就知道积攒了多少岁月,颜色深浅不一,最大面额也不过是百元,更多的是五十、二十的旧票子,边缘卷曲毛糙,表面浸染着经年累月才能形成的、无法洗去的陈年污渍,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汗味、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物品特有的气息。
四沓。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冻僵在血管里。整个世界只剩下后备箱里那堆刺目的、污旧的纸币,以及小蕊那张充满稚气和巨大震惊的脸。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我只是凭着本能,机械地推开车门,脚踩在滚烫粗糙的路面上,像踩在云端一样虚浮。走到敞开的车尾,那些钱赤裸裸地躺在下午刺目的阳光里,散发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