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村里人的议论也变了味。
“啧啧,七个丫头片子,建国这是要被拖垮喽……”
“秀梅也是,肚子不争气,连个儿子都保不住……”
“听说建国在外面……唉,男人嘛……”
流言蜚语像李家庄夏天沼泽地的蚊子,嗡嗡作响,驱之不散。
今年六月,一个模糊的消息传回村里:李建国想和一个朋友合伙在县里开家饭店,规模不小,投入很大。他回来过一趟,和梅姨关在屋里谈了很久。我那时正好回村看父母,隔着院墙,隐约听到李建国拔高的嗓音:“……辞职过来帮忙!光靠我那点收入够干啥?七个赔钱货……”
梅姨的声音很低,带着哭腔,听不真切。只记得最后,李建国摔门而出,带着一股决绝的酒气。
再后来,就是他们离婚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短暂得可怜。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据说,是李建国在一次酩酊大酒后提出的。而梅姨,那个沉默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只回了一句:“离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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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更惊人的消息在后面。村里的大喇叭还在重复着秸秆禁烧的通知,就有闲话传开:离婚才两天,李建国就趁着酒劲上门闹事,动了手。“没事就喝酒找事儿!”这是梅姨对闻讯赶去的村干部哭诉的原话。
而李建国,在离婚四个月后,开始后悔了。他像一头困兽,在村里四处游荡,找族老,找村干部,想挽回。可梅姨的态度,坚硬如铁。面对劝说,她只有一句:“我不后悔!”
现在,这串象征着“家门”,承载着忏悔和沉重过往的钥匙,到了我的手里。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钥匙齿痕。
“田姐,这份报表您看一下?”实习生李默小心翼翼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脸上还带着属于校园的清澈和一丝莽撞,与这串钥匙背后的泥泞格格不入。
我勉强笑了笑,接过文件。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办公室斜对角,那个靠窗的工位。
周磊坐在那里。
他比我小几岁,是公司技术部的骨干,沉默,可靠,身上带着一种与周遭浮躁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我们关系不错,偶尔会一起午餐,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但我知道,他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他出身,关于他那个拥有七个姐姐的家庭的秘密。
他的身份证地址,是李家庄邻镇。他曾无意中提过,母亲姓王,很辛苦。他的眉眼,仔细看去,竟与梅姨有几分隐约的相似。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睛。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测,在我心里疯狂滋生:周磊,会不会就是梅姨那“不敢再生”之后,却意外怀上的……第八个孩子?一个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超生罚款的压力,或许是重男轻女观念下的极端选择),被送走、或者隐匿了身份的儿子?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李建国这串祈求回归“家”的钥匙,所要打开的,是一扇怎样残酷的门?门后站着的梅姨,那个声称“不后悔”的坚强女人,内心深处,是否也埋藏着一个关于“儿子”的、永不结痂的伤口?而周磊,这个看似脱离了原生家庭阴影的年轻人,他温和外表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串钥匙,突然变得烫手。
我决定去找梅姨。不仅仅是为了送钥匙,更是为了验证我那令人不安的猜测。
我没有提前打电话,直接乘车回了李家庄。梅姨离婚后,在村尾租了一间小小的旧屋独自居住。
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院子里,梅姨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摘菜。午后的阳光斜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给她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边。她瘦了很多,但脊背挺直,那种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