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晓雯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桂芬却像没听见,径直把那个湿哒哒的大塑料袋放在门边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她眼神依旧有些发散,指着那少年对女儿含糊地说:“……去,给你哥拿件干衣裳。”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日常小事。
“哥?”晓雯的声音尖利起来,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那狼狈不堪的少年和母亲之间来回穿梭,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快去!”王桂芬骤然拔高了声音,夹杂着一丝丝神经质的尖锐,像是绷紧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晓雯被吓得一抖,不敢再问,慌忙拉起弟弟,几乎是撞进卧室里去翻找衣服。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王桂芬,还有那个贴着门框、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想融进墙壁里的少年。他身上滴下的水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污迹。
王桂芬也没管他,自顾自弯腰解开那个湿透的塑料袋。里面竟是满满一袋面粉!白色的粉尘沾满了她的衣襟和双手。她抱起袋子就往厨房走,步履蹒跚。我这才看清她那双手,粗糙、布满裂口,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她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那袋面粉压垮。我赶紧上前从侧面托了一把袋子底部,入手沉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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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你这是……”
“做面,”她喘着气,把面粉袋子重重地放在厨房油腻的水槽边,声音又低了下去,絮絮叨叨,“……他饿……都饿……吃面……热乎的……”
厨房里灯光昏黄,映着她忙碌却动作迟滞的身影。水龙头被拧开,哗啦啦的水流冲击着水槽里的面粉袋子,白色的粉末溅得到处都是。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那个叫阿强的少年不知何时也挪到了厨房门口,无声无息地杵在那里,像一截沉默的黑色柱子,目光死死盯着王桂芬那双在水和面粉里忙碌、冻得通红的手,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水烧开了,蒸汽弥漫开来,模糊了窗户玻璃。王桂芬费力地搅动着锅里翻腾的面条,热气蒸腾在她脸上,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麻木。她又拿出三个磕碰得变了形的旧搪瓷碗,动作不稳地放在油腻的台面上。面条捞出来,分成三份。她看着这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浑浊的眼睛里一片空洞的茫然,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然后,她端起其中一碗面条,连同筷子,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庄重感,递到了阿强的面前。
“吃。” 只有一个字,嘶哑,却重如千钧。
阿强全身猛地一震。那双一直隐在阴影里的眼睛,此刻被厨房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里面翻涌的是震惊、是怀疑,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常理的温暖灼痛了的无措。他死死盯着那碗面,又猛地抬眼去看王桂芬那张麻木而憔悴的脸。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僵持了几秒,他终于伸出了手——那双手同样肮脏,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碗滚烫的面条。碗沿的热度似乎烫得他指尖一缩,但他紧紧抓住了,像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
他没有立刻吃。他捧着那只碗,像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就蹲在厨房门口冰冷油腻的地砖上,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更小的团。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了那碗面升腾起的白蒙蒙的热气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锅里残余的面汤还在咕嘟着微弱的泡泡。晓雯拉着弟弟躲在卧室门后,只露出两双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睛。我站在厨房角落,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无声无息,只有压抑的、破碎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撕裂出来的吸气声断断续续传来。那碗面,连同他蜷缩的身影,在满地冰冷的狼藉中,像一块小小的、倔强燃烧的炭火。那一刻,我荒谬地觉得,那碗最廉价的白水煮面,竟成了这风雨飘摇的破败屋子里,唯一坚不可摧、足以支撑灵魂的东